悦子

神说:要有光。
就有了光。

遗忘桑梓

    生日那天,远隔重洋的友人发来一则长长的消息,他说我的生日不必特意去记,到了时候自然能想起来。这话很使我触动,因为所谓“不必特意去记”并非真的如此,而是一种深刻记忆的察觉。二十年来,许许多多人听说我的生日之后会感叹:“啊,这么凑巧呐!”但于他们多数而言,刺激他们神经的并非我的生日,而是这份巧合。刺激,终究会被新的更刺激的东西所掩埋。友人谦虚地说他不必特意去记,于我个人,却是莫大的宽慰。有心人才会选择记忆。千里之外的温热讯息能叫人热泪盈眶。
    从我这里,沿着高铁的轨道一路向东,直至那个名为苏州的城市,在那里,我能找到几个我认识的人、我热爱的人,再向北踏过几条国道、县道、乡道,那是我的故乡舒城,一片正在上演“梁庄”那般血泪历史的故土,饱受摧残、遍体鳞伤,那里有我的父辈、祖辈,我的血脉。
    生日那天,苏州的、故乡的那些可爱人儿给我发来祝福消息,不多,但每一条都使当下与阳光渐行渐远的我感受到力量与祈祷。我的父母,悄悄地送上一句生日快乐,两三秒语音,短短几个字让我不知所措,他们爱我。但我却在几天前想着死。孩儿不孝,不孝的眼泪里浸透着父母与我之间到底的不解。我扮演一个优秀的后辈太久了,太多苦闷因为他们的表扬无处诉衷肠。但我又怎能叫他们担心呢?
    桑梓何在?每当这座城市中的人们问起我来自何方(这个问题关乎什么呢?),我的回答都是——苏州。在这座名为东方威尼斯的水城之中,我生活了整整14年。水城里,有温柔溪水,有骇人惊涛,有莺歌燕舞,有悲啼哭号,有野花明媚,有蛇蝎妖娆。这是座美丽的城市,这也是一座丑陋的城市。在这点上,它与我的故土有何不同呢?
    但是,在千百里的铁轨这一端,在每一个备受煎熬的夜晚,我仍旧怀念那个混杂着我旧日幼稚、愚蠢和悲伤的城市。在那里,我曾与一个姑娘相爱,之后分离,在那里,我曾三次邂逅爱情,然而终究逃避,在那里,有我好几个毕生难忘的兄弟。我的桑梓又怎能不是在那里呢?
    我是不知道我这人有什么优点和长处,何以让这些人牵挂在心?
    初中时期最好的朋友文卓只因我在聊天中说我害怕在成都一个人过生日,竟在我毫无预计的情况下从南京乘飞机飞至成都,陪我度过一个不孤单的生日。细算起来,他在这天府之都不过待了29个小时。谁能像他这样呢?一个纯粹的理想家!曾有两三人都许下承诺说要来这里看我,然语言的宏伟与现实的卑屈早让我对这类誓言不再当真。可他,从不曾许什么诺言,他就来了!我怎能不喟叹:誓言就是狗屁!
    可偏有一女子不踩我这话,她打电话时说,她以前也常说,她会一直在。人活一世,能对几人说“我一直在”这句话呢?
    暑假期间我那远隔重洋的友人还了愿,来到我所在的城市看我,那几日常常彻夜畅聊,谈及这个女子,我说:“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对她我是个一直不断逃避的小丑,其实,她才是我会喜欢的女人。”
    电话那头,她已寻得其意中人,那仿佛注定一般的感情隔着电波也让我顷刻间心灰意冷。约莫一个月前,我方才领悟什么是错过,一个月后我再一次感到命运那不可违逆的且居心叵测的力量。罢了罢了。
    我取题《遗忘桑梓》,大抵是因为无论是哪个故乡,在我心中的印象都已悄悄淡漠了,那些人、那些事,我能回忆起来已经觉得甚是幸运。纵然缘分浅薄面临终了,千里之外桑梓的淡香仍是绕在心头永不可解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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